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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eloclassic 歷史錄音回顧 (9)

專營歷史錄音的Meloclassic善於挖掘名家淹沒在浩瀚檔案庫中的珍寶,更有意義的是,當年那些未得到大廠傾注資源而身影逐漸模糊的演奏家們,也在這個廠牌中再現榮光!這回連載,再聊三位女性鋼琴家。 

此輯收錄兩份Valmalete的協奏曲現場演出,展現強大的控場氣勢。(Meloclassic MC1052

很久沒有在聽聖桑的曲子時大冒雞皮疙瘩了,Madeleine de Valmalete偏生就是那例外。聽她彈聖桑「第二號鋼琴協奏曲」,第一樂章無疑是那個騷包又有章法的聖桑,第二樂章只聽Valmalete順勢一灑,那些鋼琴顆粒精準又驕縱地從兩只喇叭中間彈射出來,第三樂章更是信手拈來,給了這曲目應當有的華麗。Valmalete的演奏正如同聖桑的構思,絕非只靠技巧抓耳,專輯用她的聖桑打頭陣更多的是宣示意味,因為這首協奏曲是現場錄音,緊接在後的莫札特「第九號鋼琴協奏曲」亦同。專輯收錄的兩份現場演出,若只講樂團部份,以現在標準看,實在有點曖昧,但是那樂團的曖昧蓋不住Valmalete的修為,其自信從手指之敏捷、音色之清晰、速度之均勻皆能察覺出來,這些特質在現場的莫札特協奏曲錄音展現出來,並且揉合為嚴格的樂句,甚至帶有凌駕於指揮之上的「權威感」,她猶如領著樂團共同探索莫札特為各個聲部埋下的紋路。

Valmalete生於1899年,與傳奇的Yvonne LefebureMarcelle Meyer同輩,少時已受到聖桑青睞,屬於神童型的背景,長大後又得到拉威爾與柯爾托等樂界名流的賞識,在法國演奏圈內也是號有頭有臉的人物。其演奏生涯很長,但對於錄音一事相當淡泊,活動範圍也以歐陸為主,所以名聲沒有隨著唱片工業的發展遠播海外。Valmalete1999年過世,過世前有留下一些錄音,可在Arbiter發行的「Rediscovered Master: Madeleine de Valmalete」(Arbiter 144)尋得。

雖然本回聚焦在Meloclassic,但不妨一提上述Arbiter的發行。「Rediscovered Master: Madeleine de Valmalete」收錄了她三十歲前、花甲之時、乃至九十歲後的錄音,前後對照起來特別發人省思。如果單聽她1928年的錄音,難免會覺得她之所以採取偏快的速度或許是為了要將演奏「塞」入蟲膠唱片所容納的長度,可是聽她晚年錄製的莫札特或中年錄製的佛瑞,可說是理直氣壯,強調速度與簡潔,撇除一切感性的浮脂,會發現她的速度始終是個人化的、直覺的。聽過此碟,再溫習Meloclassic挖出的音源,便不難猜想那分自信態勢源自於對音樂的直覺。 

Bernette詮釋起巴哈和維拉羅伯斯,直觀且動聽。(Meloclassic MC1057

來自巴西的鋼琴家Yara Bernette身後錄音極少,不過從有限的錄音裡,總覺得她好像知道讓鋼琴「好聽」的祕密。她的選擇既不能說是做出歌唱般的線條,也沒有什麼突破認知的奇妙手法,但不知怎地,就是能讓鋼琴從擊弦動作之中碰撞出美麗的琴聲。舉例來說,這張唱片開頭的巴哈「C小調第二號組曲BWV. 826」有兩個樂章使人確實感到其凝練:組曲中的庫朗舞曲與輪旋曲都有收放自如的線條,大小聲的轉換就像是樂器本身的呼吸一樣,或者可以說,Bernette的手指灌滿信念,那信念彷彿是「相信鋼琴,讓鋼琴帶著自己遨遊」。聽見這點後,再回頭聽組曲最開頭的交響曲,樂段之間的切換分明又簡樸,而每個音符都已經準備好要在對的時間上出沒。以前都會習慣性地去聽「鋼琴怎麼詮釋巴哈」,但這錄音則反過來讓人覺得巴哈的作品居然能發揮鋼琴蘊藏的美麗,實在驚喜。

然而她彈的莫札特「C小調幻想曲K. 396」、貝多芬「第卅一號鋼琴奏鳴曲」、普羅高菲夫「第三號鋼琴奏鳴曲」令我不解。同樣紮實的音色,同樣注重音量與琴身共鳴的變化,她能夠把樂句的細節都彈出來,卻在樂念的處理有點失焦的感覺,反而削弱了苦心營造的細節,尤其在貝多芬和普羅高菲夫的曲目,過於直攻的觀點顯得樂段之間的對比略欠醞釀,稍稍可惜。Bernette似乎更能掌控較短篇幅的樂曲。專輯收錄的舒曼「蝴蝶」與維拉羅伯斯三首短曲印證了這點。在「蝴蝶」,她的表現遠比想像中自在,接連的舞曲難不倒她。舒曼這首曲子由十餘個段落組成,大致來說,各段落之間的聽覺關聯性並不像傳統奏鳴曲那般著墨於樂思的絞合,反而更看重演奏家怎麼並置或組合這些段落,到了Bernette手上,她發揮了以簡馭繁的直觀,正如同她在維拉羅伯斯「小丑」這曲展現的灑脫,再次用鋼琴自身的特質說服聽者。對了,她在DG留下拉赫曼尼諾夫的前奏曲錄音同樣藝高人膽大,Spotify串流即有,請務必一試。 

Gianoli以抒情的流動賦予舒曼和舒伯特淺淺的詩意。(Meloclassic MC1044

先前聽過Reine Gianoli演奏的莫札特鋼琴奏鳴曲,她在曲中帶出了抒情柔軟的樂風,當我聽到她演奏的K. 309K. 311兩首奏鳴曲,那輕巧靈動的觸鍵與曼妙的氣質,使我感到一陣酥麻直衝腦門,至今印象不減。看到Meloclassic挖出她的錄音,二話不說便收下,期待有任何一軌能再次激發腦內啡的化學效應。

依序聽過她的巴哈、貝多芬、舒伯特、李斯特,在速度與層次兩方面,維持著偏於輕快的步調,儘管展現個人實力,但少了點驚豔。所幸在舒曼的「第一號鋼琴奏鳴曲」扳回一成,浪漫氣息曼妙地延展。這首奏鳴曲的導奏在許多錄音中往往是滾滾而出,承接在後的音符以緊湊的張力撐出骨架,不過Gianoli的作法反其道而行,她淡化了那種企圖心,僅是順著音樂行進的態勢把樂句一一消化,反而替抒情片段找到各自的韻律。在前兩個樂章,更是將舒曼的詩意點綴出來,使樂句間產生連貫。除去終樂章對主題的把握稍有妥協,只要聽者願意挪出半小時的注意力,應會覺得她用抒情的聲音貫串整首奏鳴曲有其道理。她的演奏宗旨或許是讓音樂不斷地、順暢地前進;其推進力對上舒伯特奏鳴曲也有意外的效果,像是「A大調鋼琴奏鳴曲D. 664」的第三樂章,左右手共同前行的效果讓我想起當初被她的莫札特電到的瞬間。在舒伯特的曲旨間,越是彈得流動,越是感受到隱隱的憂愁揮之不去,一抹苦澀隱藏在笑容後面,或許音樂中無以名狀的期盼,這般淺淺地表述亦是合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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